第2章

此時,南城門的宣化門城樓上有一位中年漢子,他披著一身道袍,手裡拿著劍,這人自然就是北宋末年著名的神棍郭京。

旁邊還有一位老者,身形枯瘦,但站姿挺直,這人便是北宋末年名臣張叔夜。

另外還有兵部尚書兼同知樞密的孫傅,以及兵部數位官員。

郭京是孫傅請來的。

張叔夜旁邊也有幾位官員。

張叔夜的長子張伯奮怒道:“孫尚書,吾從未有聽聞使鬼神能成功者,眼下金賊圍城,以兵家禦之,纔是正道,汝篤信鬼神亂力,不怕為人恥笑乎?”

孫傅大怒:“你大膽!郭大仙乃上天派下來拯救我大宋之人,官家也已經任命他為禦敵主帥!爾等莫非要忤逆聖意?”

張伯奮還要再說話,被張叔夜攔住。

畢竟孫傅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這樣頂撞,官位不保是小事,被抓起來後,還如何守城?

說起來,金兵一共圍城兩次。

第一次是今年年初,圍城的時候各路勤王大軍彙聚東京,金軍後來無功而返。

現在是第二次,第二次圍城的時候,各路勤王大軍在路上,來不及趕到東京。

但是張叔夜率領的一支3萬人馬,浴血奮戰,殺進東京城,還剩下一萬多人馬。

這也是張伯奮如此憤怒的原因,我們組織人馬,奮勇殺敵進來,保衛都城,你倒好啊,請來一個道士,糊弄大家?

但奈何孫傅是兵部尚書兼同知樞密。

同知樞密是什麼官職?

宋代是兩府製,東府和西府。

東府是管行政官員的,西府是掌管軍政的,西府就是樞密院,同知樞密相當於副樞密使。

副樞密使相當於副宰相的級彆,張伯奮在他麵前,隻是個小官而已。

連張叔夜的級彆也比孫傅要低。

張叔夜冷冷瞥了郭京一眼,說道:“郭大仙何時出兵?”

郭京說道:“本仙現在就出兵,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城樓上所有人都必須下城!”

張叔夜沉聲道:“不可!”

郭京笑著說道:“孫相公,若這城樓上站了其他人,術法就不靈了。”

張伯奮忍不住道:“荒唐!”

孫傅立刻說道:“都按照郭大仙說的去做,所有守城士兵全部下城!”

張伯奮說道:“不可!萬萬不可!”

“你大膽!本官是同知樞密兼兵部尚書,官家讓本官全權負責防禦守衛,這是軍令,如若不從,軍法處置!”

張叔夜連忙製止了自己兒子。

他說道:“下城也可以,不過本官要在城樓,若是不然,今日這法便彆想施了!”

郭京眼珠子轉了轉說道:“也行。”

於是眾人下了城樓,留了張叔夜和郭京二人在城樓上。

曆史的這一幕即將上演。

如果曆史上的張叔夜得知因為郭京的作妖,導致東京城破,他會不會拚死也要阻攔?

東京汴梁的淪陷,在華夏曆史上,絕不是一群人被擄走這麼簡單。

就像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淪陷給歐洲曆史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靖康之難後,華夏開啟了讓婦女守貞潔的風氣,並且由於中原淪陷,進一步影響了南宋的意識形態,以至於讀書人變得更加保守,這種保守直接影響到後世的明。

郭京舉起手中的長劍,口中唸唸有詞,下麵那些他準備好的士兵抬起頭來,迷茫地看著這位郭大仙。

這大概是華夏曆史上最荒唐的一幕,堂堂大宋王朝,竟然將國運交到一個江湖神棍手裡。

郭京大喝道:“開門!”

張叔夜說道:“什麼?”

“本仙說開門!”

“你要開門作甚?”

“自然是讓他們出去迎戰金賊,他們現在可都有神兵護體!”他指著下麵那些地痞流氓組成的士兵,這些是郭京根據道法測算,在東京城內找出來的。

下麵那些地痞流氓左看看右瞧瞧:我有神兵護體了?

張叔夜還冇有說話,孫傅大聲喊道:“冇聽到嗎!仙長說要開門!還不快把門打開!”

眾人猶猶豫豫,士兵們迷茫地去開門。

便在此時,一道聲音怒斥聲傳來:“不準開門!不準開門!”

趙寧騎著馬飛奔而來,他的頭上已經落了不少雪,雙手凍得發紅,卻渾然冇有知覺。

孫傅大怒:“誰敢造次!”

他轉過身望去,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大跳,竟然是皇帝來了。

他連忙引著眾人過去,諂媚地說道:“官家,您怎麼來了……”

趙寧卻是連他都不看他們一眼,用力一拉韁繩,馬兒嘶鳴了兩聲,抬起前腳,這才止住了腳步。

趙寧深吸了一口氣,他也懶得去仔細找郭京,而是大聲怒道:“今天誰要是敢將這城門打開,朕就砍了他的腦袋!”

剛準備去打開城門的那些士兵連忙嚇得站在那裡不敢動。

張叔夜見皇帝來了,趕緊下城:“官家,您怎麼來了?”

趙寧也不理會張叔夜,而是死死盯著城門口,喊道:“都離城門遠一點!”

那些士兵立刻從城門退回來。

此時,郭京,孫傅等人都過來了。

趙寧心中似乎依然還有驚濤駭浪在翻滾一樣,他深吸了幾口氣,無視所有人,環視了周圍一遭。

確定城門冇有被打開,才長舒了一口氣。

好險!

據說宋欽宗趙桓去北方,住的是茅屋。

差一點!差一點老子就要去北方住五星級茅屋了!

“官家,這大雪天的,您還是速速回宮吧,萬一聖體有恙,黎民社稷如何是好……”孫傅慌忙說道。

趙寧繼續深吸了幾口氣,他全身還是繃緊的。

畢竟自己差一點就要真的跟趙桓一樣的命運了。

他手心背後全是冷汗。

這些刁民要害朕!

“官家,臣這要施法驅逐金賊,不曉竟驚擾了聖駕,臣罪該萬死!”卻是郭京屁顛屁顛上來,一臉正氣浩然。

彆看郭京現在一副表麵淡定的樣子,心裡也緊張起來。

他之前自稱會“六甲神兵”,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那都是騙吃騙喝的,他要是真有這個本事,金軍早就完蛋了。

原本他還想多騙一段時間再悄悄逃離東京城的,但冇想到上麵催得緊,於是他今日便硬著頭皮,帶著一幫招募的地痞流氓來了。

到了城頭上,準備裝腔作勢。

你彆說,曆史上,還真就被郭京裝成功了。

他能成功的原因是,宋欽宗和他的大臣孫傅等人實在太奇葩。

你說宋代儒學興盛吧,好歹孔老夫子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

趙寧回過神後,掃視一轉,目光落到這個穿著道袍的男子身上,他就是郭京了。

他再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

“你是郭京?”

“官家,臣正是。”

“你真的會六甲神兵?”

“臣不敢欺瞞聖上。”

趙官家又問了一句:“你可以立刻擊退金兵?”

“臣已經為他們施法,隻要他們出擊,金賊立刻潰敗。”郭京心中有些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指著城門口那群地痞流氓說道。

“今天就可以施法嗎?”

“今天就可以。”

明知道郭京在撒謊,但你不能立刻直接砍了他,因為有一部分人真的相信他能施法退兵,你直接砍了他,大家就會認為你皇帝把大家的希望給斷了。

迷信這種事啊,很難解釋清楚的。

但對付這種人,趙寧有的是辦法!

“來人,把他綁起來。”趙寧指著郭京。

郭京微微一怔,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官家恕罪。”

“不要怕。”趙寧的語氣顯得很溫柔,像極了一個渣男在忽悠小女孩時候的樣子。

這讓非常害怕的郭京心頭一緩。

趙寧看著王宗濋,壓低聲音怒道:“還愣著乾什麼,綁起來!”

王宗濋回過神連忙讓人過去把郭京綁了起來。

郭京嚇得連連大叫:“官家饒命!官家饒命啊!”

“不要怕,郭大仙,朕不會傷害你的。”趙寧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你們綁錯了,隻需要綁住腰就可以了,怎麼還把人全部捆綁起來了。”

你們在玩遊戲嗎!

禁衛軍連忙調整了一下,郭京有些發懵。

張叔夜父子也有些發懵,孫傅等人更是發懵。

皇帝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趙寧指著郭京,臉上的笑容依然是溫和的:“把他從城樓上輕輕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