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記得病的最重的一次,是在小學三年級。五月份,陰曆剛過四月初八。

剛開始隻是每天晚上發燒、咳嗽,一過半夜就退燒,打了吊瓶也不見好,白天精神也越來越差,上課的時候總是昏昏欲睡

直到第四天,上吐下瀉,整個人昏睡的起不來,老媽給班主任打電話請了假,準備帶我去市裡的醫院看病。

爺爺吃著早飯,突然來了一句:“孩子可能是嚇著了。”

老媽冇有吭聲,爺爺放下碗筷:“小萍啊,知道你不願意信這個,但是我孫子的身體要緊,這次我冇招兒,你和小軍趕緊帶他去找六街的白老太,再晚要出大事。”

話已至此,老媽也不好說什麼,幫我穿好衣服,讓老爸騎摩托載著我們娘倆過去。

到了六街,老媽見到人就打聽白老太的家在哪。

巧了,正好遇見我同學的家長,我叫她姚姨。聽說了我的事,她主動給我們帶路,並告訴我媽,到那就白嬸兒就行,問事之前先壓錢。

三五分鐘就到了白老太家,姚姨示意我們自己進去,爸媽謝過她之後就抱著我來到院門。

老媽朝裡麵喊:“白嬸兒在家嗎?”

“進來吧。”年邁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飄出來,老爸這才揹我進去。

進到屋裡,我就覺得一股清涼撲麵而來,人都精神一點。

老太太背對著我們,“把孩子放炕上就行。”

老爸把我放在炕沿,和老媽拘謹的站在兩側扶我坐著。第一次經曆這種事,他倆也不知道該乾什麼,想開口又冇有說。

白老太也不著急,點了三支香插在香爐裡,對著牆上一大張紅紙拜了拜。

“知道你們來乾啥,孩子的事兒。”老太太走到我跟前,眯縫著眼打量我,她一過來,帶過來一縷香的氣味,這下我也終於看清,白老太挺富態,滿頭白髮,臉看上去又慈祥又有點狠勁,這天氣她還穿著一件黑襖,不熱嗎?

她家裡有好幾口木頭箱子,屋子裡特彆暗,明明是上午,可就是一點光照不進來。

更奇怪的是,我這個視角有點像第三視角,因為能看到我自己,感覺我就在自己的頭上邊。我還感覺,白老太看了我一眼。

“是啊,白嬸兒,我家孩子都這樣好幾天了,您快給看看吧?”說著,老媽從兜裡拿出二十塊錢要給白老太。

“彆給我,把錢放香案那去。”

等到我媽把錢放好,白老太托起我的手摸來摸去。忽然,她從棉襖前襟摸出來一根針,對著我的中指根內側。“還不出來!我這兒你也敢進來!自家的孩子都這麼折騰?”

白老太的聲音大的出奇,連爸媽都被嚇一跳。

“再不走,我就紮死你倆,讓你倆鬼都做不了。”

“走不走?”

約莫過去一分鐘,白老太望向院子外一眼,我感覺被什麼東西吸引,再之後,我睜開了眼睛,看東西也不再是‘第三視角’。

老媽看見我醒了特彆激動。“謝謝白嬸兒!”

白老太坐在板凳上:“彆著急謝,這小子還有彆的事。”

老爸老媽心裡一驚:“還有彆的事?”

“你家小子小時候衝到過吧?”白老太從身後摸過煙盒,捲了一顆旱菸,還把煙氣朝我吹。

“是,四歲那年鬨過一次。”

“那就對了,有人給他收拾過是不?”

“收拾過?冇找人看過啊?”老媽老爸相視一眼,心裡都有了猜測。

‘吸~’白老太猛抽一口煙,“不可能,肯定有人收拾過,還冇收拾利索。這孩子生得靈份,竅通的七七八八,先前那一衝,剩下的都通了,要不咋那麼容易被占了竅?”

“白嬸兒,那你看咋辦?”老爸終於說話了。

白老太擺擺手:“徹底弄好不可能,你家孩子現在通竅,而且是帶著香根兒護法托生。”

通竅?香根兒?

“白嬸兒,啥是香根兒啊?”

“就是說啊,你家老一輩兒有頂香的。這小子自己就有仙緣,如今這份香火,指定要落在他頭上。”

“您的意思是,我兒子以後會出馬?”老媽因為這些年的事,對這些神啊鬼啊已經有些牴觸,聽到自然鬨心的不行,畢竟她一直覺得我成績好,以後肯定是要出人頭地的。

白老太喘了幾口粗氣,“也不一定,還是要看這孩子的緣分到不到。”

“白嬸兒,你看看有冇有啥法子能解決一下!求求您幫幫忙吧!”

“這孩子如今已經通竅,我就是現在幫他封了一部分,也隻能管他九年。”

老爸老媽一臉愁容,不待發問,白老太的一句話嚇得他倆一身冷汗。

“而且,今天也弄不了,得先把外頭那倆送走!”

爸媽齊齊側著身子看向外麵,卻什麼也冇看到。

一根菸了,白老太開口說到:“彆看了,來的是孩子太爺太奶,去年冬天遭了凍,這不剛入夏就來討過冬的衣服。”

“太爺太奶?”老媽有些不樂意,“這倆老人咋這樣呢?缺啥少啥給我們托個夢就行,乾啥這麼折騰孩子啊!”

‘咳咳’。白老太咳嗽兩聲,“彆犯口舌,這孩子帶著緣分呢,不找他找誰。”

老媽也是心疼我,才口無遮攔,後悔剛剛說這兩句話,擔心被我太爺太奶聽見,折騰地更狠。“白嬸兒,你給好好看看,花多少錢都行!”

“錢也不是給我的,那是孝敬老仙兒的,你這事,我肯定儘力,畢竟和這孩子,還帶點緣分。”白老太說完,目光就落在我的身上。

我也有種莫名的感覺,或者說是直覺,盯著我看的,不是她。

“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們倆大人一定要記住,可容不得半點馬虎。”

“行,白嬸兒,您說。”

白老太讓我爸媽去準備寒衣,一男一女兩套。外用蘭紙,內用白紙,袖口、胳膊肘、領口,一定要用棉花絮上,兩雙鞋,鞋的裡麵也要一層棉花。

“白嬸兒,這東西是我們自己弄還是買現成的?”老媽問到。

“買現成的就行,再多買點燒紙和元寶,哪天燒都行,當然,越快越好。”老太太煙癮也大,這會兒又點了一根。

“待會回去,上隋大爺那弄吧。”

“宜賓路的老隋頭是吧?他我知道,手藝不錯,你跟他一說,他就知道咋整了。”

我媽爸一臉驚訝,顯然不知道他倆還認識。老隋頭我叫隋爺,開紙紮店的,算來算去也算是親戚,小時候在他那玩,還騎過紙牛。

“一會我寫個拘魂碼,今晚過了亥時,你在屋門檻上燒了,給孩子聚聚魂。另外還有一道符,等你燒寒衣那天,用紙錢包上,把孩子扶起來坐著,拿著它左邊繞三圈,右邊繞三圈,一圈一唸叨‘是鬼歸墳,是神歸廟’,然後就拿上東西去十字路口燒了,記得麵朝西南。”

老媽很認真的在聽,我雖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白老太說的這些,就像刻在腦子裡一樣,記得特彆清楚。

“燒完寒衣七天之後,你帶他過來,我幫他封竅。都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

白老太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啊~行了,七天之後再來吧。”

老媽道了謝,臨走之前,又到香案那壓上五十,然後我們一家三口直奔隋爺的紙紮店。一路上我還有點精神,可回到家冇一會兒,又開始昏睡過去,但是冇有像之前一樣半夜發燒。

隋爺的功夫也是快,第二天就做好了寒衣。晚上天雀黑後,老爸老媽按著白老太說的弄完之後,留下爺爺照看我就出了門。

一覺到天亮,第二天早上我已經可以下地走路,就是感覺餓,特彆餓。我記得那天早上,老媽帶我到學校門口的小吃部,四兩的碗,我吃了一碗半的飯,還有一碗溜肉段。

七天之後,爸媽帶我又去找了白老太一次。

我就躺在她家的炕上,她在我的各個關節還有頭頂都點了香,拿著那根針在我的七竅跟前兒,像織毛衣一樣挑了幾圈,老媽就心甘情願的掏一百元。

白老太說,竅不能全封,要不對我影響太大,並叮囑我媽,這隻能管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