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林家二叔

看著銀子,林氏心裡多少也有些安慰,將玉佩放在桌子上,再三問:“銀子真是你二叔給的?”

林盈袖看到那塊玉佩,一把抓起捏在手心裡,激動的雙手顫抖,“阿孃,這是哪裡得來?”她記得,這塊玉佩是恩公佩戴,他那樣的矜貴的人,猶如金龍玉鳳,豈是他們這樣貧民窟走出來的,多半是跟她過來。

林氏看了林盈袖兩眼,“這玉掛在咱們窗戶上,四處不見人,隻怕失主還不知道掉了東西。你仔細聽著,萬一人家找來可要還給人家。”

林盈袖用手帕將玉擦了又擦,心知肚明是那位恩公送給她們家,隻是已經收了銀子,怎麼好變賣他的東西,“這個自然,咱們雖然窮,也不能貪圖彆人的東西。”

林氏有了銀子,先買了米麪回來,做了午飯,棺材送來將林秀才入殮,掛上白布,隻等和尚晚上過來唸經。

黃昏時節,林二叔夫妻兩個坐著轎子過來,裝模作樣的號喪兩句,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下,林二叔本是個莊稼漢,之前給財主送蔬菜,和那家的寡婦主母勾搭上,做了上門女婿。

“嫂子節哀,如今大哥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照顧好侄兒侄女。”

林氏招呼林盈袖和林曉峰過來給二叔磕頭,哽咽地道:“原以為叔叔嬸子不肯來,倒是我小人心了。如今你大哥去了,我們這一家子冇個主事人,明早可不知怎好?畢竟是弟兄,就知道叔叔不會不管。”

林二叔瞪大了眼睛,他可冇想來主什麼事兒,這一家子窮骨頭,誰知道明兒有冇有銀子打發抬埋的工人。

正要拒絕,他娘子朝他努努嘴,讓他彆說話,走到林盈袖身邊,皮笑容不笑地打量了兩圈,“這是咱家大侄女兒吧!生的可真標緻?幾歲了?”

林盈袖不搭理,今早去二叔家借銀子,連家門都冇讓進,這會兒親熱鬼知道是在打什麼主意,搞不好想把她賣給那個財主做小老婆。

林氏難得見妯娌這麼親熱,有些受寵若驚地道:“過了八月就十四了,這丫頭脾氣怪,嬸子彆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林二孃不惱反而拉著林盈袖的手,越發親熱地道:“咱大哥是秀才,想必這袖丫頭也認識字?”

林氏不明所以,順著答道:“他爹誇這丫頭機警,教她學了幾年認識,前年還說若是男兒身,隻怕早就進了學。女兒身,不中用,現在幫我做針線活兒,她二嬸子若看這丫頭好,不若讓她跟了你去?”

當初老父老母偏心大哥,以至於二叔心生怨氣,兩家斷了來往。林秀才也是有骨氣的,即便是餓死也絕對不會向兄弟說一句軟話。

林二孃笑了兩聲,“跟我去做什麼?她是我正經的侄女兒,跟了去算丫頭,還算小姐?倒是有句話和嫂子說。”說著看了林盈袖兩眼,便不說話了。

林氏會意,叫林盈袖去後邊廚房燒熱水給二叔夫婦洗把臉。

林盈袖是晚輩,雖知道林二叔和林氏商議的是自己的事情,也不好跟前站著,便往後邊去。走到後邊,又放輕了腳步,悄悄回來。

“大嫂,大哥是去了的人,你和孩子們往後也要過日子的,這一窮二白的,隻怕過冬都難……我有個朋友的親戚在一戶官宦人家做管事的,聽說府上的小姐要找個知書識禮的丫頭,給的銀子多,且小姐出閣後丫鬟歸還本家。我瞧盈袖丫頭不錯,拿了銀子你們孤兒寡母也不至於餓死。”

林二叔附和道:“正是這個道理,我看你這裡人來人往的,也不適合你們孤兒寡母住,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可彆怪我冇提醒你,現如今大哥去了,家中我最長,出了什麼事情可彆怪我不顧情麵。”

“可是,她爹纔去世,我就賣閨女怕不合適吧!”林氏有些心動,卻也為難,若是去了大戶人家做丫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果真到這一步,還不如聘給唐家,好歹想女兒的時候還能一見。

“大嫂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也是想你們日子好過點,你倒是無所謂,曉峰可是咱們林家唯一的骨肉,大哥和公婆一心對這孩子寄予厚望,難不成你讓他這輩子就跟你似的,到處給人做苦活,到時候連媳婦都娶不上?”

林盈袖握緊了拳頭,當年她嫁到唐家去,本指望著唐墨行能帶著林曉峰一起讀書。可唐墨行說林曉峰不是讀書的料,加上學費也湊不夠。若唐墨行教林曉峰,則會耽誤兩個人。不若他先考取了功名之後,再請人教習林曉峰。

當初也是她傻,想林曉峰還小,耽誤幾年也冇事,這一耽誤便是一輩子,直到她死林曉峰連媳婦都冇娶上……

她冇敢再多聽,先去廚房燒熱水,在城裡過活可比在鄉下難多了,做飯的柴火,水什麼都需要花錢。

恩公給的銀子雖還有餘剩,隻這點銀子又夠乾什麼?

等她燒了水出去,林二叔福夫妻已經走了,正好他們母子洗漱了早些休息,明兒還要送林秀纔出殯。

“阿孃,我覺得二叔的安排不錯。馬上過冬了,咱們的棉衣都當掉了給爹爹治病,剩下這點銀子還要租房,咱們娘倆就算是一直洗衣服,以後曉峰還要上學。”

林氏抬起眼皮,眸子裡帶了怒火,“你都聽見了?”

林盈袖接著說道:“爹爹去了,咱們總要活下去,再說我以後還能回來。”

林氏狠狠地推了林盈袖一把,將人推到棺材麵前跪下,怒氣沖沖地質問道:“你爹當初怎麼教你來?咱們清白人家餓死也不自甘下賤,你若去了你爹死不瞑目。”

林盈袖跪直了身板,目視靈位,滄然笑了一聲:“咱們都這樣了,還提什麼骨氣?真要一家子抱團餓死,隻怕連收屍的人都冇有,您不為我想,不為您自己想,總該想想曉峰。”

林氏在一旁坐著,用袖子摸了摸臉上的淚水,一把拉著旁邊的幼子,攬入懷裡,無聲地啜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