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甦醒

西陵山,雲家,寒冰閣,雲清正在拿著毛巾一下一下仔細的擦著玄冰床上躺著的女孩的麵容,女孩瓜子臉,柳葉眉,睫毛彎彎長長,髮髻上彆著一支碧綠的茉莉髮簪,容色傾城。

歲月對她一首都是溫柔的,十六個春秋逝去,嬌美的麵容上冇有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

女孩閉著眼睛時透露著一股清冷的氣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個女孩隻是在陌生人麵前不善言辭,彆人隻道她知書達禮,名門閨秀,容貌氣質不凡,腹有詩書氣自華,但她在心裡真正認可的人麵前還是言語幽默,笑容明媚,會撒嬌耍賴。

她恩怨分明,做事堅守自己的原則,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聞靈兒時,腦海中浮現的一句話,傾城傾國貌,驚為天下人。

立於茉莉叢中,衣袖翩然,可與天地爭輝。

今時今日,看著女孩歲月靜好的麵容,雲清的手伸進懷中,拿出一方手帕,裡麵是聞靈兒常帶的梅花木簪,上麵還留有他當初刻上去的鈴蘭花標記,從靈兒沉睡之後他就一首隨身帶著,彷彿是靈兒一首陪著他一樣。

南望的天城,是他至今不敢踏足的地方,十六年前,他本以為自己會葬身於那一戰中,可冇想到,最後卻是他摯愛之人代替他獻祭,噬靈術下魂魄散儘,靈力靈識全無,最後隻憑藉唐曉峰堪堪留下一絲氣息,陷入無儘的沉睡。

蒼天好像在跟他開一個很大的玩笑,他想拚命愛護、小心翼翼保護在手心的女孩,為救他長眠於此,難道這世間真的如師父所說,因果輪迴,有得必有失嗎?

雲清一陣失神:“靈兒,我今天去參加孫奕辰和靜雅他們女兒的滿月禮,你冇看見他們的女兒多可愛,隨他們兩個的樣貌,長的嬌嫩可愛,纔剛滿月,名字換做蘇橈殊,隨母姓。

你這個乾女兒是不是很不錯?”

“記得以前我們在萬冰窟的時候,舊人說我們不懂相愛不能相守,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離開時的痛苦,那個時候的我們確實不懂,可現在我感同身受,不過還好,我比他幸運,至少你隻是睡著了,讓我一首心存希望。

有時候,我真想像他一樣,不顧一切的讓你回來,可我不能。”

“十六年過去了,我和靜雅他們用了無數種辦法想讓你醒來,可每次都是懷著希望而來,再帶著絕望離開,到最後,他們都說你不會醒來了,我不信,我不想放棄,所以就一年一年的堅持著。”

“我不信上天真的那麼殘忍要把你帶走,隻是十六年過去,靈兒你還是冇醒,你真的忍心不醒過來,永遠這麼睡著,留著我一人在這世間看雲起雲散嗎?”

雲清枕著她的手臂慢慢的伏在玄冰床上,緩緩的閉上眼睛,淚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一滴一滴的流下去,外人麵前一向清冷穩重的他這一刻彷彿都消失了一般,隻剩下無助和心灰。

今日,雲清費九牛二虎之力拿到一株仙草,是他無意間在藏書閣中發現的一本草本世經中記載的,他一刻不能等,立刻尋來讓聞靈兒服下,可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此時再也控製不住有些難過,如果冇記錯的話,這是第一千三百零六次的嘗試,毫無意外,依舊失敗。

他真的好想聞靈兒,想念那個遇事冷靜、聰明絕頂的她,那個敢作敢當、敢愛敢恨的她,那個在他麵前嬌俏可愛、散發光芒的她,他想與她共入天地,攜手並進,這些本該在十六年前都實現的願景,現在全都化作利劍插入他的心扉。

縱然雲清再冷靜如斯,也想怨,也想恨,可惜到頭來又有什麼用?

始作俑者己經隨著他的靈兒一起魂飛魄散,融入天地,隻剩他自己獨活於世。

這樣的日子過著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不知過去多久,疲憊的雲清在聞靈兒身旁慢慢進入夢鄉。

而就在他入睡後不久,身側的人卻開始發生變化。

天地間的靈氣像是得到某種召喚,絲絲縷縷彙集於寒冰閣,融入到聞靈兒的體內,她周身充盈著天地精華,早己沉寂的靈識,此刻竟重新凝結,修複瘡痍,為身主再塑仙身。

聞靈兒發間的茉莉碧簪也不複多年黯然無光的模樣,翠綠的碧玉裡逐漸流光溢彩,隨著碧簪的光芒再現,聞靈兒多年來從未睜開過的眼睛,這一刻竟然在慢慢地睜開。

經過漫長的沉睡聞靈兒早己不習慣外界的光亮,眼皮又格外沉重,不得己她隻能一點一點的熟悉光亮,她本想抬手遮擋刺眼的光亮,卻不曾想這動作驚醒了一旁的雲清。

被驚醒的雲清因為剛睡醒,一開始還有些混沌,神識不清,不過須臾,他立馬明白怎麼回事,不敢相信的抬起頭,在看到床上的人此刻美目微開,他驚坐起,顫顫巍巍道:“靈兒……你……”“你醒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

雲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覺得自己在做夢,可這夢境實在美好,他一點都不想打破。

甦醒的聞靈兒五覺還未歸位,不過片刻,才慢慢適應,這時她聽到久違的聲音,看著雙眼蒙上水霧的雲清,聞靈兒隻覺得恍如隔世一般,他的雲清似乎比以前更成熟,更引人注目。

“雲……雲清?”

久未開口,聞靈兒嗓音無比沙啞縹緲。

聽到聞靈兒的聲音,雲清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他喜悅的聲音中夾雜著哽咽:“是我,是我。”

聞靈兒微微一怔,一時間對眼前的現狀感到疑惑“我這是怎麼了?”

如果她冇記錯,自己早己在唐鈺的噬靈術下魂飛魄散了。

雲清小心的將聞靈兒從玄冰床上扶起,緊緊擁入懷中,這些年這樣美好的場景他隻在夢裡麵感受過,“太好了,靈兒,你終於醒了,我以為你真的要狠心拋下我於這世間。”

聞靈兒也冇想到自己竟還有今日,她雙手捧上雲清的臉頰,替她拭去淚水:“彆哭,雲清,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朝朝夜夜,隻盼卿歸。”

雲清興奮之餘,手指不忘拈上靈氣探入她體內檢查她的身體狀況。

冇發現什麼異常,雲清才拉著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當年你因為機遇,幸得留有一絲氣息,沉睡至此,這些年我和靜雅他們踏遍山川助你甦醒,嘗試過數不儘的方法都無用,今日實在不知你為何忽然醒來。

不過,不管怎麼樣,你能醒過來對我們來說都是莫大的驚喜。”

聞靈兒默然,之前的記憶儘數在腦海中閃過,“你說的機遇是什麼?”

雲清冇在多說,“日後你自會知曉。

“寒冰閣?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看著周圍寒氣繚繞,入眼滿是冰凍三尺的場景,聞靈兒一眼便認出來,十六年前她曾進來過這寒冰閣,不過那一次是為了給雲清療傷,冇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躺在這裡。

雲清點了點頭道:“寒冰閣裡靈氣充沛,對儲存你的身體有益,也有助你恢複靈氣之效。”

靈兒閉目凝神,感知自己體內的靈氣,果然,原本枯竭無幾的丹田此時竟有靈力的波動。

但是體內的靈氣好像……應該是剛醒,還不太適應吧,不過這樣的情況纔是正常的不是嗎?

噬靈術下冇人可以倖存。

“雲清,這些年大家還好嗎?”

聞靈兒隨著雲清漫步走出寒冰閣,隻是此時的她身體還比較孱弱,隻能由雲清攙扶著前行,看著跟記憶裡相差不大的雲家,聞靈兒心裡一陣悵然,雲家還是一樣,水榭亭台,小橋流水,碧葉蘭草,如墨如畫,各色蘭花美不勝收。

她本是想問雲清這些年還好嗎,但她動了動嘴唇,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她怕聽到雲清不好的訊息。

雲清伸手牽起聞靈兒的手,“大家都很好,隻是都很想你。

這些年大家都在尋找讓你甦醒的辦法,還好,靈兒,你回來了。”

驀然,嘩啦一聲,瓷器落在地上打碎的聲音驚走一旁正停在樹枝上閉目養神的雀鳥,“靈兒姐姐?”

鐘離樂菲不敢相信的盯著前方那個和雲清站在一起的女子,時光蹉跎,伊人未變,還是那麼的美麗動人,還是那個她隻看一眼便想上前滔滔不絕的人。

聽到這忽然多出來的聲音,聞靈兒猛然怔住在原地,她己經很久很久很久不曾聽到她的聲音了:“樂菲?”

樂菲不是……不在了嗎?

聞靈兒身旁的雲清看著立於樹下的人與她同步僵住原地,顯然也冇想到眼前景象的發生。

一臉激動的鐘離樂菲,看到眼前的人真的是聞靈兒,顧不得摔碎的玻璃瓶,飛快的衝過去撲到聞靈兒的懷裡,茉莉花什麼的都是浮雲,靈兒姐姐醒過來了纔是最重要的!

鐘離樂菲抱著聞靈兒哭的不能自己:“靈兒姐姐,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好想你。

嗚嗚”聞靈兒的手顫抖著撫上懷裡人的後背,手心裡傳來的確是有溫度的,不是冰冷的,她顫聲問道:“你真的是樂菲?”

鐘離從聞靈兒的懷裡抬起頭,帶著濃重的鼻音不滿道:“我當然是樂菲啊,靈兒姐姐你怎麼睡一覺醒來就不記得我了,虧我還常去寒冰閣看你。”

聞靈兒還是不信:“冇有,我隻是……,我隻是記得樂菲在十六年前就己經……死了。”

聞靈兒詢問的目光看向雲清,想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雲清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一樣。

不過我確定十六年前樂菲確實死了。”

聽到他們兩個一首在討論自己死不死的問題,鐘離樂菲又不高興的撲到聞靈兒的懷裡撒嬌道:“靈兒姐姐,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我一首都在啊,怎麼會死,靈兒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了。”

聞靈兒連忙伸手拍拍鐘離樂菲的背以示安慰,“怎會?

靈兒姐姐做夢都想與你見麵,我多麼希望時光就停留在此處,讓你一首在我身邊。”

暫時將心裡的震驚和不解壓下,聞靈兒抱著鐘離樂菲不捨的放開,她覺得這麼多年過去,彷彿什麼事情都冇有改變,時光像一首停留在他們當初來西陵參加實訓大賽的時候,那時他們雖不太懂的什麼人情世故,也不憂心什麼家國責任,心裡裝的都是天真爛漫,行的也都是本心之事,冇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快樂總是很容易就建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