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攻玉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雖然對她於心不忍,但是還是迅速的將她抱在懷裡,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點聲,我們纔剛剛逃出了,你想讓那些妖怪知道我們在哪裡嗎?”

攻玉不輕不重教訓著窈窈,但語氣裡滿是溫和。

窈窈睜大了淚汪汪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攻玉這纔算是放下了手,鬆了口氣,“好了,我們先去找個地方歇一歇,然後吃點東西。好不好?”

窈窈又點了點頭,閉緊了小嘴兒。

一人一貓一前一後的朝著人間的集市走去。

.......

“你是說,祭品跑掉了?”

帶著麵具的男人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陰冷的聲音讓人止不住發抖。

“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山神大人責罰!”

炎心單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哼!”

被稱為山神大人的男人冷哼一聲,似乎是動怒了,不過隱藏在麵具之下,顯得更是陰森可怕。

炎心身後的小妖怪們更是怕的渾身發抖,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下次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了!請山神大人原諒我們這一次!”

炎心見山神大人不言語,便又說了一句,以表忠心。

山神大人戴著麵具的臉微微轉了過來,眼睛的部分像是兩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冷冷的盯著這些人,然後雙眸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出一陣寒光,直中炎心身旁一個小妖怪的頭部。

可憐那個小妖怪還來不及喊出聲音來,就被這樣結束了性命,頭顱被四分五裂,腦漿迸裂的倒在地上,淒慘無比。

炎心顯然也是被嚇住了,怔了一下才又俯下身子,繼續說道,“屬下知錯了,下次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冇有下一次了!”

山神大人冷冷的說道。

眼瞧著那四分五裂的小妖怪的屍首就躺在自兒個跟前,那副慘相驚得炎心後背冷汗像是雨水沖刷過一般,心也跟著一起沉到了穀底。

“是的,屬下絕對不會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

“就這裡吧!”

攻玉帶著窈窈來到了一家看起來很是寒酸的客棧,準備留宿在這裡。

窈窈抬起頭來,好奇的望了一眼客棧門上歪歪斜斜釘著的牌匾。由於年代久遠,上麵的字跡都有些模糊了。

“東......”

窈窈隻能勉強認出來一個字,便站在那裡小聲唸了出來。

“是東來客棧。”

年邁的老闆迎了出來為窈窈念出來了客棧的名稱。老闆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大娘,她笑著拉著窈窈的手,仔細的打量著,口中還不住的讚歎著,“真是俊俏的姑娘啊!老身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還冇見過這麼俊俏的姑娘呢!”

窈窈被她看得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便低著頭抿著嘴角不說話。

攻玉則忙著收拾屋子,那老大娘那樣和藹,他無所謂那老大娘拉著窈窈的手說個冇完冇了,畢竟也好過窈窈和老大娘看到他在做什麼而覺得害怕。

這屋子倒也乾淨,就是許久冇人住了,冇什麼人氣兒,攻玉進屋就忙著驅散住在屋子裡的小鬼兒。這些小鬼兒倒也不是什麼惡鬼兒,就是喜歡捉弄人,若是窈窈那個膽小的模樣住進來,怕是受不了。

攻玉拿出幾張符紙來,悄悄地貼在床底下,床下的小鬼兒有些不樂意的嘟囔道,“好好的,連個安穩覺都不讓人睡啊?”

“你已經不是人啦!”

攻玉冇好氣兒的看了他一眼,這小鬼長得是一副小男孩的模樣,帶這個紅肚兜兒,豎著紮抓髻,樣子倒是蠻可愛的,就是皮膚是青色的,看著怪怪的。

“要你管!”

小鬼兒翻個身,露出胖胖的小屁股,繼續睡覺。

“我當然要管了,一會兒那小貓妖要住這屋子,你換個屋子住吧!”

攻玉儘量緩和語氣,畢竟那兩個人還在那裡站著呢,能不動手還是儘量不動手的好。

“憑什麼啊?我在這裡住了好幾年了!”

小鬼兒坐起身來,朝著攻玉翻了個白眼兒。

攻玉歎了口氣,語氣裡開始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開口說道,“你到底走是不走?”

小鬼兒看著攻玉變了顏色的臉兒,頓時哭開了,爬起來就朝著那老大孃的身邊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哭咧咧的喊著,“孃親,孃親啊!這個叔叔他欺負我啊!”

娘、孃親?

攻玉露出吃驚的表情,這個小鬼兒,到底是死了多久啊?

死了這麼久,都不肯投胎是嗎?

攻玉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就幫這麼個忙吧!

攻玉走到那老大娘跟前,開口問道,“你年輕時候,是不是有個孩子夭折了?”

老大娘一聽這話,有些怔怔的望著攻玉,失神的問道,“你怎的會知道老身的東子早早的夭折了?”

“你的孩子,現在就在你的懷裡撒嬌呢。”攻玉歎息道,“我是除妖師,所以我能看到這些。”

老大娘呆滯的往下張望,卻根本看不到那小鬼兒的身影,她略微有些渾濁的眼睛忽地湧出淚水來,“我苦命的孩子啊——”

一聲悲切的哀鳴響徹整個房子。

.......

老大娘原本是有個幸福的家庭的,但是那年明海國攻打鄰國,到處捉壯丁去打仗,所以老大孃的丈夫就被捉去當兵了。

官兵來的那天,年幼的東子正在和爹爹打掃著房間,看到那些官兵捉走了自兒個的爹爹,東子立馬就衝了上去,用自兒個稚嫩的身體衝了上去,企圖救回爹爹。

官兵們不屑的推開了東子,不巧的是,用力過大的官兵,將東子推到了窗框上。

咚的一聲悶響。

東子的腦袋,血花四濺。

官兵們捉走了東子的爹爹。

老大娘抱著東子的屍體哭得天昏地暗,而東子的爹爹也在不久後因為當了逃兵,被軍法處置了。

整個客棧,隻剩下這個老大娘一個人在打理了。

.......

聽完了老大孃的哭訴,窈窈已經是淚流滿麵了,抱著老大孃的肩膀,不住的柔聲安慰著她。

攻玉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符咒,貼在了那個抓著老大娘衣襟的小鬼兒的腦門上,口中喃喃念道,“天地之最,安頓身形。以吾之力,換你現身。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現身!”

小鬼兒還冇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現身在老大娘麵前。

老大娘揉了揉眼睛,像是不相信她自兒個的眼睛似的,直到那個小鬼兒叫了她一聲孃親後,她纔算是反應過來,想要抱住那個小鬼兒,可是手指觸碰到他的時候,卻摸了個空。

東子,已經是個鬼了。

人鬼殊途。

老大孃的驚詫的睜大了眼睛,最終忍不住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東子看到孃親哭了,也跟著哭了起來,口中還不住的勸著孃親,“彆哭了,孃親.......”

攻玉重重的歎了口氣,走上前來說道,“東子已經是個鬼了,若是放任他一直停留在這裡不投胎轉世,很容易變成惡鬼,危害人間。”

“我不投胎!”東子倔強的喊道,“我要留在這裡守護孃親。”

“你是個鬼,連觸摸到孃親都辦不到,你打算怎麼守護她?”攻玉微微皺著眉頭問道。

小鬼兒一時語塞,說不上來話,隻能站在那裡無助的流著眼淚。

老大娘用袖口擦了擦淚水,慈祥的望著站在麵前的孩子,笑道,“你投胎去吧,孩子,孃親一個人也會好好的。”

“可是,孃親,孩兒捨不得孃親啊!”

那小鬼兒抓著老大孃的衣角,哀哀的說道。

“沒關係的,你現在投胎轉世的話,來世也許能夠遇到呢!”

窈窈在一旁開口勸慰道。

小鬼兒不捨的抬頭望著老大娘,老大娘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去吧,我的孩子。”

老大娘笑得那樣的溫柔,一時間讓攻玉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兒個的孃親。

對於孃親的記憶,總覺得像是隔了幾世那麼遙遠。

而且那段記憶,總是伴隨著擺脫不掉的饑餓感。

好餓、好餓......

記憶裡的自兒個跟孃親這樣哭著喊道。

孃親抬起那張被饑餓和貧困折磨的臉,憔悴的望著自兒個孩子,伸出手撫摸著攻玉的臉龐,哀哀的哭。

......

攻玉強迫自兒個從回憶裡清醒過來,不再去想那些久遠的事情。

眼前的這對母子還在悲傷的望著彼此而流淚,攻玉上前一步,分開這一人一鬼,催促道,“我讓這孩子現形,不是讓你們這樣傷心的啊!快點去投胎轉世纔是正經事啊!”

小鬼兒擦了擦眼淚,又瞧了瞧自兒個的母親,見老大娘鼓勵的目光,這纔算是點了點頭。

攻玉扔出幾張符紙,又淩空畫了一個陣法,陣法冒出陣陣刺目的光芒來,瞬間籠罩在那小鬼兒的身上。

小鬼兒周身無端吹起一陣陣的涼風來,吹得那小鬼兒的髮絲淩亂飛舞,他轉身笑著望著那老大娘,然後便消失不見。

攻玉誦起往生咒來,超度那個可憐的亡魂。

做完這一切後,天色已經有些微微擦黑了。

老大娘微笑著望向那消失不見的孩子,眼淚還猶自掛在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