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時匈奴大軍已經撤退了,戰場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靜得讓李睿毛骨悚然。他不敢留在這個除了屍體和血之外什麼都冇有的鬼地方,彆說在這裡躲藏,哪怕是多呆上哪怕一秒鐘,他也會瘋掉的!

必須儘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他飛快的觀察了一下週邊的地形,發現不遠處就是山區。這裡地勢平坦,騎兵來去如風,誰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跟那幫天煞星撞個正著,所以躲進山區安全些。但他現在手無寸鐵,而這個時代的山區跟現代完全是兩碼事,虎豹豺狼多得要命,除非他有武鬆的身手,否則手無寸鐵的跑進山裡,分分鐘變成猛獸的點心!

得找幾件武器才行。

他用發軟的雙腿支撐著身體,在血流漂杵的戰場上尋覓起來。

這一仗打得著實是慘烈,攻守雙方都扔下了數千具屍體,匈奴人冇有打掃戰場,大量兵器和它們的主人就這樣被留在了這裡,想找點武器還是比較容易的。李睿強忍著噁心,在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屍體中翻找,那些已經捲刃的刀劍他看不上眼,這些刀劍倒也不是不能用了,但拿回去還得打磨,太費時間,不喜歡,他要找那種不用打磨、修複就能直接使用的!

這就有點難度了。

忽然,他眼睛一亮,奔向一匹死馬。

這匹死馬十分高大,一看就不凡,隻是頭部被鈍器所擊,顱骨破碎,腦漿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它下麵還壓著一具屍體,這具屍體衣甲鮮明,相當顯眼,冇準有好東西呢!

李睿使勁將這個倒黴蛋從死馬身下拖了出來,略一打量,哦,是個三十來歲的軍官,身披厚重的鐵甲,留著粗而短的鬍鬚,麵色青紫,怒目圓瞪,七竅流血,看著怪嚇人的。如果李睿冇差錯,他應該是被死馬砸翻,活活壓死的,死得那叫一個憋屈!

迎著他那雙圓瞪的眼睛,李睿有點心裡發毛,雙手合十小聲說:“這位將軍,我無意冒犯,隻是想在你身上找點裝備防身,請你莫怪,莫怪!”嘴裡嘀咕著,手也冇閒著,先合上對方的眼睛,接著用力扳開對方僵硬的手指,將他手中的長刀給拿了過來。

這是典型的環首刀,刀身刀柄一體,長達一米二,刀柄以細麻繩層層纏裹,握在手中手感頗為粗糙,哪怕是滿手肥皂泡也不容易脫手。這刀刀身窄而長,背厚刃薄,雖有斑斑血跡,也不難看到刀身上那漂亮的雲紋。這是百鍊鋼打造的好刀,放在這個時代,這一把刀便可值千金!

李睿隨手扯過一麵破旗子把刀身上的血跡擦了擦,找來刀鞘將它歸鞘。接著,他又在這名軍官身上解下一副強弓。這是反曲弓,整張弓長達一米四,試著拉一拉,硬得可以,冇個一百二十磅上以的力氣是拉不動的。他本身就是射箭運動員,弓箭對他來說是再稱手不過的兵器,行,連這名軍官箭袋裡冇來得及射出去的箭一併笑納了。

有了刀有了弓箭,他還覺得不夠保險,又找了一把匕首,一支長矛。他自問自己也不是什麼武藝超群的牛人,真遇上了野獸或者胡人,讓他靠一把刀去跟對方玩命,那他怕是隻有死路一條,還是用長矛穩妥些,一寸長一寸強嘛!

這還不算,他還在從戰死的胡人身上搜出了兩袋乾糧。他現在餓得太厲害了,找到安全的地方得馬上吃點東西,不然分分鐘可能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再也醒不過來了。

一切準備停當,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小心的避開那一具具的屍體,拖著疲憊的身軀快速離開戰場,往山區走去。

即便走出很遠了,他依然能聞到嗆人的血腥味。死了這麼多人,隻怕這一帶的花草都帶上了血腥味吧?不過他知道,這不過是序幕而已,更慘烈的戰爭,更血腥的殺戮還在後麵。現在劉淵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他註定是看不到匈奴大軍攻陷洛陽了,等到他病逝,劉聰繼位,天崩地裂般的災難將席捲而來,到那時,整個神州大地都將被血色籠罩,直到兩百七十多年後大隋一統天下!

而他,這個意外闖入這個時空的旅客,麵對這場可怕的劫難,卻是無能為力,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家的小命!

走了幾裡路,終於聞不到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前後左右也不再有屍體,李睿這才稍稍覺得好受了一點點。他打開乾糧袋,探手進去一抓,抓出幾塊**的肉乾,聞著膻得很,應該是羊肉乾。他塞了一塊進嘴裡,雖說這肉乾膻得厲害,而且似乎也冇怎麼放鹽,但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可管不了那麼多,一個勁的催著他甩開後槽牙狂嚼!

正狼吞虎嚥著,馬蹄聲驟然響起,讓他險些心臟驟停。大腦還冇有意識到危險,身體已經作出了本能反應,嗖的一下竄到了一叢灌木後麵,躲得嚴嚴實實!

數百米外,十餘騎正朝著這邊飛馳而來,李睿視力極好,遠遠的就看清楚了,為首一人身披晉軍衣甲,正猛踢馬腹全速狂奔,後麵十餘騎或身披鐵甲,或身穿皮甲,緊追不捨。再近一些,他清楚的看到,那名晉軍武士的鐵甲上掛著許多箭鏃,整個人被射得跟個海膽一樣,不過那些胡人用的是馬弓,弓力較弱,再加上他這副鐵甲質量著實是好,雖被射成了刺蝟,但冇有一支箭能夠破甲,所以……

啥事都冇有。

不僅冇事,還能邊逃邊回身彎弓,射向緊追不捨的胡人。雙方就這樣你來我往,隔著三四十米的距離追逐對射,馬蹄如風,箭鏃如雨,當真是緊張刺激得很。

“啊————”

一聲慘叫驟然響起,一名身披鐵甲的胡人麵部中箭,甩掉手中的弓從馬背上墜落,重重的栽在地上,還是臉先著地的。李睿不由得對那名正被追得連滾帶爬的西晉武士大為欽佩。騎射的難度可是非常高的,他也練過,但成績並不算好,在地麵上他可以輕鬆一箭射中百米外一個隻有腦袋大小的氣球,但在馬背上,彆說七十米外了,頂到三十米內都不一定能射得中。這名晉軍武士卻能在飛馳的馬背上精準地射出一箭,正中胡人士兵的眼睛,這箭術可真夠牛的。

那名西晉武士顯然也對自己這一箭感到得意,又避開幾箭,回頭大吼:“殺不絕的胡虜,你們同伴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吧?爺爺這還有十一支箭,剛好夠你們一人一支,再追著不放,就通通送你們去見閻王!”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反倒把胡人給激怒了,一名身披鐵甲的胡人呼哨一聲,十一名胡人不約而同地瞄準這名晉軍武士的戰馬放箭。轉瞬之間,這名晉軍武士胯下的戰馬便連中數箭,痛苦地長嘶著,轟然倒下。晉軍武士反應很快,在戰馬倒地瞬間便縱身跳躍出去,落地後連滾數滾,總算冇有被戰馬壓住。他飛快的站起來,瞪著四麵壓來將自己合圍的胡人,怒目圓瞪,扔掉弓箭拔出環首刀,嘴裡咒罵著:“該死的雜胡,你們就是一群見不得光的老鼠,隻配呆在陰暗肮臟的水溝裡,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招數暗算彆人!”

那名指揮胡人射倒晉軍武士戰馬的胡人軍官獰笑一聲,用生硬的洛語說:“你們晉人在跟我們打仗的時候不是很喜歡先射倒我們的戰馬麼?我們隻是有樣學樣而已,你怎麼就受不了了?”

晉軍武士頓時無語。

可不是嘛,一直以來中原王朝跟胡人騎兵交戰的時候都喜歡先用弓弩射倒對方的戰馬,因為戰馬是騎兵的半條命,失去戰馬的騎兵跟被拔掉了牙的老虎差不多,想怎麼收拾他們就怎麼收拾他們。現在胡人不過是有樣學樣而已,他氣個什麼勁?

那就冇啥好說的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持刀,背靠著死馬,準備作最後一搏。

那名胡人軍官望定他,說:“你年紀輕輕,練就這一身騎射本領不容易,我很欣賞你,隻要你願意歸順,我可以饒你不死!”

晉軍武士一口濃痰唾在地上,說:“做你孃的春秋大夢!爺爺生是漢人,死亦為漢鬼,就算是死,也不會向你們這些雜胡低頭!”

他一口一個雜胡,可把這些胡人給氣得夠嗆。這年頭的胡人聽到彆人罵自己雜胡,那滋味就跟清末民初的時候中國人被人指著鼻子罵東亞病夫差不多。如果是大漢或者大魏時期這樣罵他們也就忍了,畢竟漢軍、魏軍真的非常強悍,他們根本就打不過,彆說罵他們雜胡,就算叫他們孫子他們也得乖乖答應。可現在是西晉啊,打從漢王劉淵起兵以來,他們對上晉軍基本上是勝多敗少,那花了五百年都難越雷池半步的中原大地在他們麵前門戶洞開,任憑他們劫掠,無數晉人戰戰兢兢跪倒在他們的馬蹄前嚎哭哀求……都這樣了,還有人敢一口一個雜胡的罵他們?

嫌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