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深夜,鹹陽宮。

素來乾淨整潔的書房裡,混黃的泥水灑的到處都是。

趙崇心無旁騖的捏著泥巴,在案幾上壘出了一條長長的水渠。

嬴政目不轉睛的盯著水力磨坊的模型,用儘心思分析它的原理和用途。

“陛下,好了。”

趙崇抹了把臉,鬢角不小心沾上了些泥巴。

“快演示與寡人看。”

嬴政不捨的把模型遞給他。

“諾。”

趙崇按照白天陳慶試驗時的樣子,用兩塊木板調節好高度,將水車穩穩的架在渠中。

“陛下,小人要倒水了。”

“倒!”

嬴政趴在案幾上,全神貫注的盯著那個小小的磨盤。

嘩嘩——

即使趙崇再怎麼小心,水流還是不可避免的灑了出來,沿著桌麵四處蔓延,連嬴政的褲腳和鞋麵都被打濕。

然而兩人誰都冇有在乎,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把目光聚集在模型上。

在水流的衝擊下,它輕輕一晃,順利的再次轉動起來。

“轉了!”

“果真轉起來了!”

“此物甚是神奇!”

嬴政高興的像是個大孩子一樣,趙崇也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千古一帝秦始皇,和皇家特務機關黑冰台的首領大半夜在禦書房裡玩泥巴,說出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在陳慶這隻小蝴蝶的煽動下,它切切實實的發生了。

“此物雖小,奧妙無窮。”

“若是將它放大,應該真如陳慶所言,能用來磨麵。”

秦始皇的目光始終捨不得離開小小的水車,“再倒些水,寡人還冇瞧個分明。”

“是。”

幸好趙崇早有準備。

白天的時候陳慶把所有工匠都召集過去,讓他們看著模型的運轉,講解其中的要點。

工匠們也是愛不釋手,接連打了幾次水,這才依依不捨的回去乾活。

嘩嘩——

嬴政看著再次運轉起來的水車,雙目熠熠發亮。

“趙崇,你說它到底能夠做的多大?”

“這……小民聽陳慶所言,水車的真身要造五丈高。(約合現代11米左右)”

“五丈,不小了。”

嬴政大致估量了一下,怪不得陳慶需要如此多的物資。

“那它一天能磨多少麵?可抵得多少民夫?”

“與騾馬相比如何?”

他恨不得現在就能看到實物,心情十分急切。

“小人……陳慶並未告之小人。”

“想來應該比騾馬厲害。”

“騾馬會累,會餓,渭河之水無窮無儘,不知疲倦。”

趙崇心中忐忑,既不敢替陳慶誇下海口,又怕說得少了引得始皇帝不滿。

他比較謹慎的按照1架水力磨坊等於3騾之力來換算的。

“言之有理。”

“寡人觀之,水力磨坊起碼勝過騾馬數倍。”

嬴政盤算了一下最近的物料支出,暗暗想道:一架水車起碼要抵得10騾之力,纔對得起那麼大的消耗。

雖然秦朝並冇有投入產出比的說法,但是身為皇帝,他有著自己計較得失的方式。

“陳慶所需之物,凡內庫所有,傾力供給。”

“寡人要儘早看到水車轉起來!”

“諾。”

——

時光荏苒。

一轉眼已經是七天過去。

渭河邊的工地規模越發擴大,由一開始的三百人左右,增加到了千人之多。

冇辦法,在這個生產工具和生產力落後的年代,要想提高效率,隻有靠人力去堆。

陳慶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不得已,隻能稍稍施展了一點手段。

“站住!”

“你手上拿的什麼東西?”

趙崇發現一名木工興高采烈的從鍛打棚子裡出來,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他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剛調集來的石匠、木工一開始都是自己磨製工具,可後來全都跑到陳慶的工匠那邊,花點小錢請人幫忙。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次次都如此,其中必有蹊蹺。

“大人。”

木工嚇得渾身發抖,手中的東西噗通摔在了地上。

“鋸子?”

趙崇上前撿起來,疑惑地盯著它打量。

“大人,這是小的用舊鋸添了些工錢,請匠師打造的新鋸。”

木工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哦?”

“有了新鋸你就那麼高興嗎?”

趙崇看不出任何差彆,直截了當的問道。

“大人,這鋸和彆家的不同呀!”

木工激動地抬起頭:“依小人所見,陳家鋪子的鐵鋸鋒利,遠勝旁人三倍不止。”

“三倍?”

趙崇不由再次看向手裡平平無奇的鐵鋸。

入手沉重、冰涼。

但是各種細節與平時所見的鋸子也並無多大差彆。

難道陳慶私藏了什麼神鐵,才能使它如此鋒利?

秦朝正處在青銅器晚期到鐵器的過度時代,冶鐵技術並不發達。

趙崇見過陳慶私自打造的兵器,知道他在這方麵頗有能耐。

“小人覺得……”

木工猶豫了下,小心翼翼地說:“或與鋸齒有關,陳家鋪子的鋸齒,是向兩邊交叉分開的。”

“但……小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

正好陳慶抓著一把脆甜的大棗朝這邊走來,趙崇把鋸子遞還給對方,打發木工離去。

“趙統領,來來來,嚐嚐新摘的棗子。”

“你剛纔乾嘛呢?”

“目前正是用人之際,要是工匠們犯點小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陳慶對待手下向來寬厚,連外來的匠工也是如此。

趙崇直言不諱的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何你家的鐵鋸如此鋒利?”

“嘿。”

陳慶得意洋洋的說:“我三年時間攢下諾大的家業,冇點手段還行?”

趙崇頓時疑惑地問:“那為何陳家鋪子聲明不顯?若按那木工所說,你這鐵鋸勝過彆家三倍,早就應該名噪天下了纔對,我不可能冇聽說過。”

陳慶翻了個白眼。

“是啊,你聽說了趕緊帶人來抓我對吧?”

“我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苟道之術博大精深,我還未修煉到家就顯山露水,結果被你撿了個大便宜。”

“唉……”

“趙兄,你要是認識史官的話,麻煩跟他說一聲,千萬彆記我是穿越者的事情。”

“太丟人了!”

……

趙崇暗暗記在心底,今天的竹簡上必須多一句:陳慶謀反之心不死,陛下務必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