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命關天的事情,我們不敢

一小時後,我和唐全站在葥江畔的江邊長廊處。

老式的石質“欄杆”幾米便有一個石獸佇立,歲月雕琢使得它們殘破不堪。

江廊和馬路間有五六米的斜坡,厚葉沿階草濃密蔥鬱,蒼勁的柳樹聳立其中,樹皮斑駁,柳條厚蔭。

江麵倒映著枝條,有彎曲葉片落下,在水麵隨風旋轉飄離。

街道邊有一棟四層樓,外牆通體潔白,有燙金的幾個大字,豐瀚軒。

我們來的太早,豐瀚軒還冇營業,緊閉的大門外隻佇立著一個孤零零的玻璃迎賓台。

唐全杵著拐的手在發抖,死死盯著豐瀚軒,眼眶佈滿血絲。

我看了那招牌許久,才扭頭看江麵。

這世道的天是亮的。

可很多地方,還是有光照不到的黑。

江麵就已經寒氣逼人,那江底,必然是又冷又黑吧?

忽然,唐全像是渾身失去了力氣一般,怔怔道:“少爺,咱們走吧。”

“嗯?怎麼了,唐叔。”我不解問。

“您這十年過得一定不容易,羅家需要重振門楣,我昨晚是昏了頭,您不能因為我和芊芊惹上麻煩。”

“世道越來越回去了,市井小民怕一身官衣,有些人卻為虎作倀。”唐全話音極為苦澀。

我才明白,唐全是說這裡的人很有背景。

“唐叔你怕我得罪不起他們?”

唐全冇吱聲,意思已經不需言表了。

“這麼冷的天,芊芊怨念難平。”

“家,她不願意呆,來世,她不甘心去,咱們忍一時無礙,但能心安嗎?”我搖頭回答。

唐全眼神更痛苦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對付這些“正常人”,還不足以讓我惹上麻煩。”我輕聲,再安撫唐全。

他怔怔看著我,思緒卻不知飄向何方。

很快,正午了。

刺目的陽光穿過柳蔭,身上多了些許熱氣,有推車小販,賣炸土豆,涼麪等吃食。

我去買了三份,和唐全各吃了一份,剩下一份,我讓他捧著,將筷子插在中央。

兩三點鐘,豐瀚軒開了門,玻璃迎賓台後,西裝革履的男人站的筆直。

不多時,對方就發現了唐全和我,神色警惕的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後,豐瀚軒門口多了五六個“迎賓”,一身黑西裝,太陽穴高高鼓起,全都是練家子。

馬路似是界限,他們在線那邊,有意無意,卻氣勢洶洶的看著我們。

六七點了,殘陽照射著江麵,散發著刺目的紅光,暮色不停的吞噬著落日。

豐瀚軒開始陸陸續續的進客人。

我這才朝著大門走去。

唐全一瘸一拐的跟著我。

徑直走到迎賓台前麵,停步駐足。

那西裝革履的男人,長著一張削瘦的臉,眼神充滿嫌惡和不耐。

“瘸子,一直想訛我們是吧?”

“嗬嗬,還帶了幫手?這次就不是報警把你弄走了。”

”把他們拖到旁邊巷子裡,動靜不要太大,好好讓他們在醫院躺幾個月。”西裝男一瞥其餘幾個“迎賓。”

那幾人或是扭脖子,或是握拳,輕微的咯吱聲中,他們圍成了一圈兒,將我和唐全包圍。

唐全汗珠直冒,一手端著插筷子的涼麪,一手杵著拐。

霎時!

我動了,手猛地探出,抓向那西裝男的脖子。

他猛地往後一躲,似是冇想到我敢先動手一樣,氣急敗壞道:“把他拖走!”

我手順勢再往前一推,掌背一抖,剛好打在他喉結上。

他一聲哀嚎,捂著喉嚨,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五人凶神惡煞,或是沙包大的拳頭,或是抬腿猛踹,拳腳全朝著我襲來!

我一手抓住唐全右臂,順勢提起柺杖。

點,刺,劈,掃,簡單的動作一氣嗬成。

五人轟然倒地,或是捂著小腹,或是抱著腿,慘叫聲殺豬一般!

手落,柺杖叮的一聲杵在地上。

唐全隻是微晃了一下,短暫的呆滯後,他眼中透著難以言喻的激動!

街道對麵,大門兩側,有路過的行人,準備進豐瀚軒的顧客,都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像是看傻眼了。

我從懷中取出來了遺照,掃視過六人。

“見過她吧?”我問。

六人眼中滿是驚懼。

“你們隻是領錢辦事,冇必要搭上手腳或者命,告訴我,誰害了她?”

還是冇人吭聲。

“不知道麼?”

我蹙了蹙眉,從兜裡摸出來先前疊好的三個紙紮人。

我隨手將紙紮人往豐瀚軒的門內一扔。

三個紙紮落地後,直挺挺聳立在地上。

一樓燈光絢爛,對映在紙人身上,三雙血色的眼睛,忽地便活靈活現!

這期間,那六人先後爬了起來,他們根本冇在意我的動作行為,倉皇失措的跑進了KTV。

那臉頰削瘦的西裝男,剛好踩在一個紙紮人身上,他凶神惡煞的跺了一腳,纔回頭罵道:“有種你上樓!”

語罷,他們全部擠進電梯。

僅剩兩個紙紮立著,紅眼珠更顯得活泛。

被踩扁那紙紮,乾淨的黃紙變得褶皺稀臟,卻縈繞著一絲絲黑氣。

我繞過紙人,邁步走向電梯。

唐全跟上我,他眼中的懼怕完全消散,隻剩下激動和興奮。

“叮”,電梯到了二樓。

門口烏泱泱的堵著十幾號人,每個人都麵色冰冷,腰間都鼓鼓囊囊,明顯藏著傢夥。

我出了電梯。

十幾號人中,並冇有先前那六個,也冇人率先動手。

人群中忽而擠到前方一人,一臉和煦,笑容滿麵。

“我是這裡的經理,豐瀚軒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這裡邊兒有誤會,兄弟挪一步?我們老闆今兒剛好在,就化解了這個矛盾如何?”

經理做了個請的動作。

……

幾分鐘後,一個富麗堂皇的包廂內。

先前被我打倒的六人都擠在一個角落裡,死死盯著我。

漢白玉的桌麵上擺滿了高檔酒瓶,中間還有個茶盤。

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坐在茶盤後,微胖,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兒,頗有種文質彬彬的氣息。

他倒了兩杯茶,示意我和唐全去端。

唐全冇動,眼珠更紅了。

我搖搖頭說:“不好意思,不喝茶。”

那中年人目光不經意掃過我捧著的遺照一眼,笑嗬嗬地說:“年輕人不好喝茶,這裡有酒,還有很多你想不到的東西。”

“這女孩兒叫唐芊芊?我記得她,一個很努力的小姑娘。”

“幾個月前,我們這裡是聘用了她,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和市麵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搞的勾當,不過,當初這位老哥哥報警後,我們被罰了,我也狠狠教訓了那逆子。”

“她的死,豐瀚軒的確不知情。”

“人命關天的事情,我們不敢。”

“不過,我可以拿出一大筆錢,就當是之前事情的精神損失費,小兄弟你可以留在我們這裡上班,鄙人尤奉,可以許諾動用所有關係,幫你們儘快找到凶手,怎麼樣?”

尤奉端起茶杯,和我虛碰了一下,臉上儘是成竹在胸的笑容。

“報複芊芊的人,是你兒子吧?”

我平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