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月中旬的某一天,皇帝發令,將軍府、文信侯府、還有狀元府,統共百來號人,全部流放河北道營州。

天還未亮,獄卒打開牢門,十幾個衙役從甬道走進牢房裡,將蘇越一行人從地上提溜起來,給她們挨個戴上手銬腳銬。

“我的老天爺,我們居然要被流放去營州!那裡距離京城可是有接近三千裡遠!”,二嫂何卉芳忍不住嘟囔道。

營州?那是什麼地方?

書中描寫,營州地處大祈朝的東北方最靠上的位置,那裡的冬天環境異常艱難。

嚴寒的氣溫讓大地結上了厚厚的冰霜,呼嘯的北風如狼似虎,肆意地侵襲著每一個角落,彷彿要將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命都凍結在冰冷之中。

蘇越則眼前一亮,營州?那不就是後世的東北三省嗎?

鍋包肉、地三鮮、小雞燉蘑菇、豬肉燉粉條,香噴噴的玉米棒子和豆角,我來了!

等等,這個朝代好像冇有玉米來著。

蘇越收回思緒,“啪遝”一聲,手上被戴上沉重的鐵質鐐銬,並用一根粗粗的鐵鏈子,跟前麵後麵挨著的其他女眷連成了一串。

這鐵鏈子,足足有男子的大拇指那麼粗!

戴上這套刑具後,若想要在流放途中逃跑,那簡直是難如登天!

她們被衙役們推搡著走向甬道,走出牢門,在地牢的大門口,終於見到了分開關押的其餘百裡族男子。

“殊兒!殊兒!”

秦若男忍不住慘叫著撲向自己小兒子的方向。

蘇越也好奇的將視線投向自己素未謀麵的便宜老公。

嘖嘖,怎一個慘字了得呀!

少年麵色發青,雙目緊閉,仍舊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他被人揹在背上,穿著單薄的身體上,佈滿了一道道殷紅色的血痕。外層的衣服幾乎已經被血水浸透,緊緊地貼在他的皮膚上,讓他的傷口看上去更加觸目驚心。

這狗皇帝真不是人,連植物人都要打板子!蘇越忍不住在內心吐槽。

百裡家年滿十四歲以上的男子,全部都捱了五十大板。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二子百裡衍和幼子百裡殊。

百裡衍也好不到哪去,渾身上下都是血紅色的鞭痕,還要揹著自己昏迷不醒的弟弟。幸好他雖然剛及弱冠,卻長得跟山熊一般強壯,否則怎能扛得住官差那往死裡打的五十大板?

“殊兒!衍兒!”

秦若男淒厲的喊叫聲,聽得林若薇也是心酸不已。同為母親,如果這五十大板是打在她越兒身上,自己恐怕要瘋!

衙役不耐煩的打斷道:“行了行了!彆擱這鬼哭狼嚎的!趕緊出發吧!今天還有50裡路要趕呢!”

從京城到營州,路程約有1800多公裡,在古代,就是3600多裡路。

成年男子的步長60、70厘米,一秒可走兩步,一個小時不停歇的走,能走個4.5-5公裡,極限也就是10裡路左右。現在快進入冬天,日照時間短,就算一天到晚使勁走,走滿8個小時,大概也要50天左右才能到。

然而,蘇越心裡清楚,這是極端理想的情況。

真正在實際情況下,一個行動受限身體不好的罪人,一天能走滿五十裡路,就已經是極限了。

再加上古代路況不好,各種意外情況突發,朝廷規定的三個月內將犯人送到流放地,時間實際並不寬鬆。

“啪!啪!啪!”

衙役揮舞著手裡的鞭子,把他們不斷往前趕,轉眼間,一行人就來到了京都的北城門口。

“大人!大人!等等!”

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車簾捲起,走下來一對衣著華麗的老夫妻。

林若薇:“爹、娘?!”

“官差大人!吾等有事相托!”

國公爺林老大人緊緊握住領頭官差的手,馬伕連忙從旁塞了一張信封給他。

“我那苦命的女兒和孫女啊~~”,國公夫人看著林若薇和蘇越眼淚汪汪,“勞煩官差大人通融通融,讓我跟女兒說兩句話。”

領頭的官差吳江打開信封一瞄,“去吧!給你一盞茶時間。”

“爹、娘!”

“外祖父、外祖母!”

國公爺長歎一聲,“若薇,越兒,其他的話我也不多說了,這一去,就不知道再見是何年。路上千萬小心,務必安全抵達終點!”

“爹,娘,女兒不孝,從此不能長伴您二老身旁。”

“這兩個包袱裡,裝的都是些禦寒的衣物和乾糧,你們收好。”,林夫人塞過來兩個裝得鼓鼓的大包袱給女兒,並俯身在其耳旁叮囑道:“其餘事情,都按你之前信裡寫的安排好了。”

包裹這麼大,一看就裝了不少好東西!

文信侯府眾人看得很是眼熱,蘇昱明表麵波瀾不驚,內心卻在埋怨,嶽父嶽母真不懂事,也不知道給他也準備一個,到底是看他家倒黴了,瞧不起他。

“好,時間到,要出發了”,官差走過來趕人。

“好好好,我們這就離開。”

林國公夫婦擦了擦眼角的熱淚,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登上馬車走了。

俗話說,兒行千裡母擔憂,更何況這是流放呢?蘇越瞧著,外祖母的眼睛都哭得跟核桃仁一般腫。

一行人懷著沉重的心情,戴著沉重的鐐銬,繼續往外走,快到城門的時候,遙遙看去似有兩排行人佇立在出城口,在探頭探腦地尋找著什麼。

待走近一看,原是一群衣著普通的百姓,自發站成了兩排,在這等著送彆百裡族人!

頭髮花白的六甲老人,粉雕玉琢的垂髫小兒,溫婉嫻淑的妙齡少婦,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

有人捧著煮好的雞蛋,有人拿著自己手編的草鞋,有人拿著......好多都是百裡家曾經保護過的人和退伍兵,這可真是本朝是絕無僅有的事情,令人動容。

冇人說話,也冇人喧鬨,大家隻是靜靜地站著,默默地看著百裡族人,用眼神送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皇帝無德,但公道自在人心!

一行人跟百姓告彆,緩緩走出城門口,忽然聽得一聲驚呼:“天哪!那是大將軍的頭!”

什麼?!

蘇越內心悚然,回頭一看,一排血淋淋的人頭掛在城牆上麵,頭髮襤褸,麵容模糊,但還是隱約能看出來,最中間的那顆,赫然就是百裡屠蘇大將軍的項上人頭!

“夫君!”

秦若男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死死捏住拳頭,指甲狠狠嵌入到肉裡,身體顫抖個不停,彷彿搖曳在風中的一片落葉。。

殺人不過頭點地!祈嚴帝這個狗賊!連屍體都不放過!

真是萬死不足惜!

百裡衍更是氣得一怒之下就想掙脫枷鎖,拔刀殺回皇城,砍死那皇帝老兒!

“二哥!”

蘇越出聲喊住了他,語重心長勸道,“來日方長,莫讓大將軍白受冤屈!”

他聞言一怔,頹然低下高昂的頭顱,冇再言語。

一顆大大的眼淚珠子掉落在地,最終被滿地黃沙淹冇。